死与爱

一个人从黑暗中醒来,多么久远而老套的场景。就像所有书中对黑暗的描述:漆黑,什么是漆黑,漆黑就是眼睛被涂上了黑色的颜料。伸手不见五指,什么是伸手不见五指,伸手不见五指就是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头。

谁也不知道啥也不知道总之黑漆漆的而且冰冷。热量在流失,体温在下降,心跳在停止。她本能地蜷缩着,微微颤抖。

在颤抖也要消散之际,另一个人从黑暗中醒来,艰难地点燃了夜风吹灭的篝火。火光意味着温暖,也意味着死亡。只有当寒冷与死亡并肩而来时,这里的人们才会点燃珍贵的“可燃物”。

显然,夜里已经死了一个。

不会有谁关心人是怎么死的,为什么死,就连如何能不死也鲜有人关心。这并非麻木,而是决绝。人们将毫无意义的思想从理性驱逐,人们敞开心扉迎接虚假与蒙昧。因为思考并不能让人活下去,而放下所谓的“人”,去吃老鼠,蟑螂,乃至人,才能苟且下去。衣食无忧的保暖之徒又怎能理解,他们只会居高临下大肆扭动肥胖畸形的身躯,蠕动猪一样的舌头,发出“顶好”的赞美,他们知道个屁。

实验地,改良田,孵化场……这片污浊的大地被外人赋予了太多“美好”的名称,毕竟他们从来不需要踏入。

点火者默默注视着火光,她伸手推了推她,入手冰凉。

“死了啊……”

“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,”

“真的,抱歉……”

“琳……”

在这片土地,尸体的安息之地只有两处:至亲至爱者的肚子里,或者烈焰中。

她拖着琳,跌跌撞撞晃晃荡荡。曙光穿过大楼残破的墙体,照在两具骷髅一样的人上。只因为阳光就欢呼不已的人呐,你们的圣堂哪里容得下同死亡一般的生命?

尸体自百层高楼下坠,砰的一声,轻轻弹起,重重落下。

生命自百层高楼下坠,嘎啦,风化的水泥露出锈蚀的钢筋。前一瞬的活着,下一瞬就被贯穿。

寂静的大地寂静依旧,无数漆黑的人自四面八方涌来,寂静依旧。唯有咀嚼的声音,一直飘啊,飘,飘啊,飘……

2023/3/30

神游

空……啥也没有,便把没有这事儿写下。以此起头,便有了字儿,有了字儿,就能一茬接一茬的写下去,至于写的是啥,当然是写的过程中腾浆倒糊的脑海里蹦跶出来的一尾,几尾鱼儿。风从窗吹了进来,轻轻的,凉凉的,减了我三分睡意,一分无趣,剩下六分拿来双击,如此地写,脑子里就多了个老铁,在浆糊里撑船,太辛苦了。一晃神,听见了风扇声,心想,好啊,全然扇不到我,在那里吵吵,实在无理,便硬塞嗡嗡声老铁,老铁竟从里面拎出个电扇,不用插电,一开,一吹,那船就在浆糊里狂飙。他时而乘着浪尖儿跃起,时而闪避溅起的浆糊,乐乎,乐乎。而我,只觉得晕乎,晕乎。又一阵风从窗那儿吹了进来,一样的轻,一样的凉。是什么让风穿过那夜里的,巨大的窗,只为来吹我一吹。抬头,头发都在飞扬,啊,是我多情了,风对大家,一如既往的。忽地,又觉得脖子上挂了铅球,死沉死沉的,又不让放下,我就挂着它,跟脚上长链子的囚犯一样,只是他挂脚脖子上,我挂脖子,他能拖在地上,我只能老老实实举着、提着、牵着,除非躺倒在啥平面儿上,不然,还是他舒坦。我又感到了风,风轻轻的,我的头沉沉的,为什么风不挂点儿东西,喔,它没有脑袋,难怪能整天跑来跑去,东吹吹沙子,西吹吹海,一会儿往天上,一会儿往地上,一会儿绕成和了不知多少泥巴的麻花,一会儿带云带雨在东南角哭啊哭啊,笑啊笑啊,然后把雨放下,哗啦,哗啦的。唯一在转的风扇仍在呼呼地往地上吹气,可哪里压根没有人!天呐,那里竟然开着不吹人的风扇,跟老铁似的,用来开船,用来吹风。对,用风扇来吹风,用风扇来吹风!不用风扇来吹人,人们铁定疯了,全疯了。我沉重的铅球脑袋在和脊骨摩擦发出喀吱声,老铁的声音在里面夹杂着:是你疯了,你疯了,疯了,了!不,是我们都疯了,所以都没疯,那风扇继续转着,我继续写着。啊,我没疯,我只是在神游,是神游。

2021.4.19

中剑

我隐隐感到一阵不安,耳边时常听见发丝断裂的声音。我惊恐着抬头去寻,寻那把命运的剑,可除了灰蒙的天花板外,哪里还有什么东西呢?于是我常低下头来,庆幸着。这天下哪有无端的祸水,淋我这么个闲人。想来是没有的,于是我愈加地庆幸。直到有一天,那把剑分明分明插在桌上,鲜血淋淋的,明明我仰头之前还没的...想罢,便看见自己汗湿的脊背,从梦中惊醒过去。

二〇年七月十八

逐日

那是多么大的诱惑啊!只消看她一眼,便将我的魂魂拽了去,飞向她,飞向她。噢,那丰腴的躯体,那迸发火焰的肌肤,那无限光热的爱......日啊!我已爱上你!我的生,便是永受着你的照耀。为此我追逐,好让光与热留着身上,我跑将起来,便不愿停下,不愿回到那夜里,不仅寒冷着,而且孤独。我从亘古的夜里醒来,你正向西边的原野落下,我跑将起来,贪婪地呼吸着,吐出雾气,踏碎平原,跨过山峰。我向你奔去,而你仍缓缓落下,没入地里。不,不,不!我追上了江流,追上了风,将凤凰和龙甩在身后,我越跑越快,越过了自己的呼喊。雨云在我身后凝聚。我看见了雷光将我的影子打在身前,却听不见雷声,我越跑越快。路上的景物连成一片,远处的高山转瞬即至。在她即将没入大地,消失在我眼中时,我挥舞着的指尖与脚掌燃起了火焰。我越跑越快,晚霞愈来愈亮,我见到她从西边升起,金黄的火红的,愈来愈亮……

这对兄弟,住在乡下的一间土胚房里。房子是罕见的茅草顶,有些坚硬的茅草翘起头,冲向天,远远看去,就像一只刺猬,伏在大地上。(n天前)

在一个斜飞着蒙蒙细雨,微寒的夜里。从房梁悬下的一盏昏黄的炽灯静静地摆动着,灯光在屋顶映出一团灰黑的,同样摆动的暗云。大哥罗涅列斯盯着那团暗云,他耷拉下的眼皮半掩深蓝色的瞳孔,剩下那半圆的蓝月则跟着暗云转动。二弟萨德尼斯则看着从灯旁连珠似滴下的水,陷在了沉思里:这一颗颗水珠,从屋顶落下时,还是和夜一体的黑。到了灯下,却变成了泛着淡淡金光的念珠。等落到地上,她又开起一朵无的花儿。萨德尼斯总结:这美好的易逝,怎能不令人闭上眼睛呢?

萨德尼斯闭上了眼睛,却又不时偷瞄一眼罗涅列斯,他亲爱的哥哥。再后来,萨德尼斯不再挣开眼睛,连那盏刺穿眼皮放射沉闷光线的炽灯也渐渐模糊下去。一声轻轻的喀嗒声,像羽毛一样清过萨德尼斯的耳朵。他的嘴角挂上一丝微笑,在黑的夜里沉沉睡去了。

罗涅列斯把大衣覆在萨德尼斯身上,伸出手想揉一揉,他弟弟的,被夜雾沾湿的头发,却将手停在了半空,良久不动。罗涅列斯叹了口气,瑟瑟地缩口了手。(11月23日)

罗涅列斯从窗户翻了出去。雨己经停了,青石砖上浅浅的水洼印照着星空。没有虫鸟的嘶鸣,只有罗涅列斯草鞋的“吧唧”声,在青石砖上,飞向远处的一栋乡村别野。

娜浮菜克倚在二楼阳台的护栏上,等待着那位她钟情的普耳(poorer)。(24日上)

娜浮莱克远远地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。她风儿般卷到一楼,奋力推开大门,奔向了从夜色中渐渐现出的人形——罗涅列斯。

她涌入他的怀里,她挽起他的手臂,他感到她的温润,与热烈的心跳。

“我爸爸出差了。”

“嗯…”

“爱我。”

“嗯。”

......

娜浮莱克侧着身子,借着月光,看着罗涅列斯罗像婴儿一样安详的睡脸。

我知道你不爱我,娜轻轻地笑。

我也知道你不爱任何人,娜拨开罗涅列斯面上贴着的头发。

可我爱,娜在他的额头上淡淡的吻下。

你的灵魂被冻结在坚冰里,娜想到那个婚约。

我期望着它的融化,醒着就像睡着一样。

可是明天,我便是别人的了。

“我的灵魂永远爱你,现在唯有我的身死方能令其不朽永恒,请原凉我的自私...”

娜浮莱克从枕头下摸出一把转轮手枪,里面塞满了子弹。

娜在夜风的吹中,走在罗涅列斯来的路上。月光映照她羊脂玉般微微凸起的胸脯。她的脸因寒冷而泛着两抹轻红。她的眼里映着星空。

除了一把枪,她一无所有,除了爱。

......

罗涅列斯哭的像一只老乌鸦。在她开枪的一瞬间,在他听到枪声的一瞬间,他感到一股烈火从心头升起,有什么破碎了,有什么新生了。

子弹深深扎进娜的脑中,那个产生爱的地方。她好像听到罗涅列斯的呐感一“不!”一微微扭过头,在见到他前,便跌落在地,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人偶。

他冲了过去,跌倒,爬行,拥抱......他哭的,

就像一只老乌鸦。

在空荡荡的夜里

飞向远方。(终)

loneliness sadness love life

2021.11.25

续·女娲

自补天已经过了很多年。怎么个很多年呢?大抵是小泥人挤满了大地,又一夜之间仅存一隅的时候罢。

城里的小人儿正死命做工——什么工——不知道——为什么做——是义务啊。这样的对答不时在小人儿之间游荡。但他们只是说说,生体上却仍在死命的做工。

小人正死命做着,一道如鼾的惊雷晃天动地的传来.小人儿头上的悬灯摆来荡去,小人儿的影子也也跟着荡来摆去,时长时短。但小人仍死命做工,好似只听到一只恼人的蚊子在叫。小人儿是很习惯这巨动的,因为离小人儿挤满大地,不过几十年吧。那时的巨动,何止是空气,整个世界都在震颤着。待到世界冷了下来,便仅有这一城的小人儿了。

——*********——一个小人儿*****——引来一阵笑笑。

城中心立着一根极高极高的柱子,上面立着一个银须满面,头顶反光的小人儿。

白毛小人儿听到那道惊雷似的鼾声,吓得连忙跪地,大呼:“老祖在上!老祖在上!”

白毛小人儿听出了那古老的,在天地间消失已久的,夹杂着巨石滚落声的,女娲的鼾声!

过了许久,跪地的白毛小人儿正要站起身来,又一道惊雷似的鼾声从远处滚滚传来。白毛小人儿这次不再曲折腿脚,就只直直站着,侧耳听寻那声音的来处。

“是东十里吧,又有些偏北,且待我去看看。”小人掐着指头,嘀咕了一会儿,便手捏剑诀,嗖的飞去了东北十里外。

白毛小人在空中看,只见一人形巨坑,想来便是女娲从地里脱身时落下的。这时,又一道惊雷似的鼾声传来,白毛小人儿定神一看,却是从一个与他差不多大小的如玉的小人儿发出的。

白毛小人儿连忙坠地,捏了个醒神决。那白玉小人儿便猛地睁开一双白天里镶着黑夜的眼睛,端坐起来,连连打哈欠。白毛见了那眼睛和人之纯白的眼不同,更认定这白玉小人儿便是女娲。

“老祖在上,受小仙一拜!”

“侬睡了好长一个梦……你又是哪个?”

“老祖,我是老龟山上的寻仙者啊,这千年过去了,仅我一人修成。”

“啊……(伸懒腰)侬不见过你……倒是有些面熟……你可是小泥人?”

“正是。”

“这么大了?”

“非也,是老祖小了。”

“这比之先前的天地,确实有几分意思。”

女娲飞到星天看了看,又落落地回来了。

“这整地坑坑洼洼的?”

“天外之火用尽了,便开始争地下的火,于是打了起来……尚且是从老祖补的地方开洞的,不过早先便有了洞的。好像是掉了一块,更好像是变成了猴了……”

“那么侬问你,这天上一闪一闪的极可爱的物什,是些个什么东西?”

“回老祖,那是天外天,闪一闪的,便是诸多太阳,只是离得很远。”

“侬梦见一个叫盘古的在开天。”

“确实是他。”

“侬的这片天地,到不可爱了。”

“确实是,不过正在想办法。”

“侬且梦到一个叫夸父的……”

“啊,他化作的林子也叫我们发伐光了……”

“果真是不可爱了。侬要去一闪一闪的地方看看。”

“喳……”

二零二一年十月十七日

亘古的开天

四周一片寂寥,我本无感无识,却摸到一把柄。我本无感无识,却一挥把柄。一道光亮刺进我的眼睛,我感到了,识到了,我撑起亘古沉眠的眼睑,撑起亘古沉眠的眼皮。黑的寂寥里透出一道光来,我藉此看清手里的柄,噢,你是一把斧子。我轻轻挥动斧子,那道光便延展开来,给寂寥的八方,撕开一道口子。斧子趁手极了,光也很使我兴奋,我于是奋力站起,舞起斧子。一道道光的裂口,渐渐在我眼里交织,我兴奋极了,狂乱地舞起斧子。寂寥的裂口渐渐被光填补,最后,我只见正头顶还有一片,便稍伏下,弓开腿,把斧子背向身后,曲腰,将它猛掷出去,连我一同跳起。碎裂了,不仅最后一片黑的寂寥,连光也一同碎了。光渐渐隐去了,先是变暗,后是糊模了轮廓,最后不再能看。我又重归一片寂寥的黑里。斧子落在我身旁。我抚摸着它上细碎的纹理,只觉得方才狂欢的劳累,便在这黑的寂寥里睡了。谁将再唤醒我亘古沉眠的眼睛呢,谁将再唤醒我亘古沉眠的光呢……唯有劳累颤抖的手,在斧子旁安息……

二一年十月二十四日

火炎

“......是要葬在乡下的。”火炎低头抿了口酒,愣愣望着桌上磕去一角的灯盏。灯火闪闪逸逸的,像是要灭。片刻,一截干枯的灯芯落在盏里,火光猛地一闪,像是要灭。却仍亮着。

非玄闷着红脸,看着这光要灭,只觉已是很不吉利了,便用筷尾夹住灯芯的七寸,一提,于是乎是终于灭掉了。非玄打着酒嗝,碰翻了长凳,摸黑满屋(子)找火折子。他的声音从厨房传来:“我看那火舌快浸到灯油了,就想把它挑些出来的......”

“啪!”碎了一只碗。

“真不该摸黑找东西的...”

“好了!灯点起来了,你快出来,莫要再坏什么了。”火炎喊道。

“好!”非玄摸出厨房,扶起凳子,坐了。看着有些气恼的火炎,非玄问:“你刚说葬那儿?”

“乡下。”

“便是这里吗?”

“就是那棵林树下。”

“这可不见得好。”

“这是没办法的事。”

“那我去请一卦看看......”

火炎冷不丁一拍桌子,激的非玄横肉一抖,说:“够了,是下下签也只能葬那树下了。若是葬在外面,指不定......”火炎孤疑的看了眼窗外,只有那棵干瘦的桃树衬着屋里透出的光,一晃一晃的,“指不定被谁掘出来挂在村口的牌坊上呢!”火炎撑着桌子,凑到非玄耳边,切齿地说完,再顶不住酒意,倒了。

非玄看着他哥将刚点起的灯砸灭,抓了抓脑袋,嚷了句:“莫要再坏什么了!”便靠墙瘫下,睡了。

第二天正午,太阳消解了天下的云彩,孤孤的挂在人们头顶。好歹是秋天,不至于晒得人发晕。只这天却蓝的可怕罢了。火炎同非玄齐齐坐在门槛上,红肿着眼睛,吸溜着鼻涕,想来是昨夜着凉了。(21年6月18日稿)

他们一搭有一搭没地聊着天,两人都十二分默契的避开了昨晚的事,特别是非玄顺走村长的酒这事儿,全一股脑抱怨今年收成不好,兵荒马乱的,那里又被抢了村子血流成河,聊着聊着又聊到了村里的姑娘,萝卜青菜,各有所爱。聊不下去了,便齐齐盯着门口的那株老桃树,长了十几年,依旧在这贫瘠的土地上骨瘦嶙峋

那是三妹生时栽的。火炎和非玄的爹对家里新添的女娃非常宠爱,说是两男一女,屋外再种颗桃树,便能阴阳调和,家事万兴。起初的的确确兴了三年,起码吃饭问题解决了——那三年风调雨顺,一家五口一天能吃两顿,大米任盛,还能晒些地瓜干做零嘴,日子是清淡了些,但也快活。可好景不长,到了第四年,老天爷闹起早灾,年中又突发洪水,冲走了三妹和她娘,留下三个光棍围着那株桃哭啊、喊啊。自那以后,那株桃是再没长大过了。一连十四年旱灾,桃树少抽叶,不开花,和三个光棍一起,撑过来了。(6月29日稿)

非玄和火炎就这样一边聊着天,一边走进了黑夜里,直到月亮被一片什么东西吞下,漫天的星光也隐了去,只剩下两只空空的肚子在叫。

非玄拍拍肚皮说:“聊饱了,接着睡。”火炎拉住他,说明天得干活,今晚吃一顿。说完便把火折子塞进非玄手里,要他去煮一锅稀饭。火炎在门槛上呆坐了一会儿,想了想,嘲屋里大喊:“少放米,多放水!”

兄弟俩喝了这锅粥,起夜了四次以上,这还是保守估计。第二天,俩人握着锄头、扶着腰,体息一会儿,就使劲磕几下地,再体息一会儿,再使劲磕几下地。磕了一晌,磕出个一米见方的抗来。非玄和火炎坐回门槛上,一人叉着右腰,一人叉着左腰,互笑对方肾虚,以后没女人要。笑着笑着,两兄弟的眼睛湿润了。(6月30日稿)

两个大男人就这样滴着浑圆的泪珠,一声不吭地相互望着。火炎先从悲凉中挣脱,推了一把非玄,说:“去请咱爹的遗骨,早日下土为安的好。”说罢,便拉起非玄,进了里屋。

他们一人前一人后地抬起一个二尺见方的黑漆匣子,一蹦一跳,大摇大摆的往那坑的方向走。这穿堂的十来步,他们走的热闹,走的气势,走的像一辈子那样长,却只有两个人,一只匣罢了......至于看客,则有一条三脚长凳,一张被人从中砸了个洞的八仙桌,三只矮凳、一条门槛。两人围着五件家什,转了一圈又一圈。

非玄觉得他爹觉得够了,便推着匣子往门外去,火炎也觉得他爹可能觉得够了,便顺着把匣子往外拉。

两弟兄来到坑前,跪下。火炎打开匣子,抚摸着里面的一个头骨,三截小臂骨,一打指骨,还有一些分不清是那个部位的谁的骨头。非玄取了两块小指骨,把匣子盖上,便和火炎一起小心地把它放进坑底,用手扒拉士、填平、踩实。

“他们真不是人…”非玄抬头看天。

“他们本不是人的,后来吃了人,才变的人,想继续做人,便只能吃下去......”火炎也抬头看了看天,突然失了神,喃喃道。(七月一日稿)

非玄想,他哥可能伤心过度,泪水反淹了脑子,人傻了,就抓住火炎的肩,用力的摇。只是本没有力气,那再如何使劲,就是用出吃奶的力来,没多大力气,便是没多大力气,用力的摇,也是摇不动的。(7月2日稿)

非玄用尽了力气也摇不动他哥,就垂下手,耷拉着脑袋,也不坑声。不过他的脑子却仍在想着,想着去村长家偷抽水机抽干他哥脑袋里的水。非玄正如此想着,火炎兀地一料数,两眼爆出精光,一闪,便消去了,只留下旧日里的麻木,层层叠叠,掩住光芝。(7日5日稿)

如往日一般,火炎被饥饿感惊醒,伸手摸了一下身边却发现非玄不见了,这不寻常。火资担心的事情终突发生了——没有顶家的,非玄便卷了七分粮,跑了。剩下三分,想来是因为拿不动了。

火炎清点着留下的东西,发现一截刻有非玄之名的指骨,上面缠着草绳。他先是举起准备抛出窗外,顿了顿后,还是给抛了出去,可他又跑了出去,捡起来,戴上了,塞进领口里,戴上了。火炎清点完,发现除了少粮,其它皆安好,心里感到宁静,过了一刻,却又感到燥闷,非玄可能不回来了。

于是,他把能吃的东西都磨成了粉,做成了十个馍馍,上路去寻非玄。这天虽然干旱,却并没有断人活路,村长家那口井,从未枯过,村里人给他交税,勉强过活,也就没有人外迁。所以,这是火炎第一次出村。

完.(7月6日稿)

版权属于:四折光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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